【一】
夏天的梅雨季节总是令人讨厌,挑着你没有预料的空隙,飘下一场意外的雨。飞扬的雨丝倾泻,黏在行人的身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妍希两手提着装得满满的购物袋,走出超市。看着珠帘式的雨幕,纤细而清秀的眉毛皱了起来,她没有带雨伞。虽说她家离这个超市不远,就在附近,但就这样赤裸裸地跑回去,肯定会淋湿一身。
“嗨,你没带伞?”
在妍希纠结犹豫间,一道好听的清醇男声传入耳际。她转身,一张陌生却有着一丝熟悉的笑脸映入眼睑。是他,刚刚在超市中,曾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购物车的男子。
“哦,是呀,刚出门时,太阳还好好的照着呢,谁知道一会就下雨了。”
男子的眼神很和善,妍希对陌生的人都怀有一丝戒备,可是,凭直觉,她认为他不是一个坏人。
“梅雨季节就是这样,出门你就需要带雨伞。这是我的雨伞,你先拿着用吧!给。”
陌生男子语含感慨的说完,把手中的雨伞塞给妍希,一头冲进了雨幕中,没给她丝毫的反应间隙,很快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蓝格子的雨伞,静静地躺在她的手掌中,提醒着这一幕的发生。妍希有些怔愣,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问男子的姓名和如何归还雨伞,他就离开了,一切都太突然了。她打开雨伞,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融入了雨幕中。雨,狂啸着,似乎更大了。
回到家,五岁的儿子健健正在熟睡,没有醒来的迹象。她的丈夫李维还没有回来,此刻的他应该正在公司里忙碌着。抬头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妍希深深地叹了口气。
空气里蔓延着潮湿,地板上渗出微微的水汽。衣服上总是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怪味,人也有些发霉了。妍希很不喜欢梅雨季节,听到那些淅淅沥沥的雨声,心总是乱了节奏的烦扰。
李维很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陪她和儿子的时间也很少。她不知道他每天在做什么,想什么,而他也从不关心她的。妍希渐渐地觉得两人间感情的稀薄,距离的淡漠。看着雨的纷纷扬扬,她知道,她和李维的爱情也到达了雨季。
妍希打开窗子,冰凉的空气迎面吹进来,夹杂着雨水的清冷。仰着脸,任凭风雨的吹打,她眯着眼,望进苍穹的深处。
“就让这雨季,快些过去吧……”
【二】
妍希沿着书架,一排排的找着自己喜欢的书。这家书店不大,却萦绕着浓浓的书香气息。
和李维结婚前,她在一家婚礼公司做事。怀了孩子后,加上他的工作忙,往往顾不了家,她便辞了职,全心全意地做起了家庭主妇。平时,没什么事,妍希便来这家书店消磨时间。
“老板,这本书我要了。”
正随便翻阅的妍希停住了,这声音好耳熟。削瘦的身影,眼神和善,是那个借给她雨伞的陌生男子。
“是你?!太好了,你的雨伞,我还一直发愁,该如何还给你呢。”
站在男子的面前,妍希有着说不出的高兴。那天的事,她一直都在寻觅着机会向男子道谢。那把蓝格子的雨伞,自那天以后,就总是和她的红色雨伞待在她随身的皮包里。
男子对于和妍希的再次相遇,感觉很意外。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她归还雨伞,也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妍希执意要请他喝杯咖啡,以表达自己的谢意。
通过交谈,妍希知道男子叫陈风,刚和结婚七年的妻子离婚,五岁的女儿跟着妻子生活。她很好奇他离婚的原因,但相交不深,没好意思问。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离婚?”
望着妍希欲言又止的模样,陈风笃定地询问。
“对不起,我……”
“没关系。”
陈风不在意的挥挥手,打断了妍希急急忙忙地解释。他啜饮了一口咖啡,埋着头沉思了一会,才开口。
“其实,我也没理清这些东西。怎么说呢,我很爱我的妻子的,我们之间也还是有着感情的。毕竟,七年了,也不是说割舍就一下子放得下的。只是……”
说到这,他伸手,透过咖啡馆透明的落地窗,指着天空中飘洒不尽的雨滴。
“我们的婚姻淋了雨,应该说是到了一个雨季,悲哀的是,再也没有走出来。所以,离婚是我们很好的出路。”
妍希的心一颤,陈风的话像一柄利剑插在了她柔软的心上。她和李维的爱情也正停留在雨季,如果和陈风与他妻子一样走不出来,是不是只有离婚,放过彼此,才不会耽误那些在路上的幸福?
她不敢再想下去,却怎么也控制不了,那颗离弦的心的跳跃。
“别胡思乱想了,我只是随便说说,没什么根据的。”
看出妍希的脸色不佳,陈风立刻停了叙说,安慰起她。
妍希摇摇头,虚弱地冲他笑笑,低头慢慢地喝咖啡。
推开门,幽幽地黑暗在房间里蠕动。啪的一声,妍希打开灯,开始给刚从幼儿园接回来的儿子健健做饭。
将健健哄睡下以后,李维还没有回来,她将饭菜摆放在饭桌上,面对着满室的空寂,再也没了动筷子的胃口。雨,还在无休止地下着。在单调的雨声中,妍希躺在沙发上,朦胧睡去。
【三】
“喂,陈风吗?……”
妍希现在很焦急,她正在一个婚礼现场。以前公司的同事忙不过来,想起了辞职在家相夫教子的她,便请她过来帮忙。本来是可以赶在健健放学前结束的,结果,由于下雨的缘由,场地太湿,婚礼推迟了。
眼看着,健健就放学了,她还抽不出身赶过去。李维肯定是没时间,打给其他人,也没几个空闲的。翻看着手机的通讯录,陈风的名字不期然的出现在她的眼眸里。虽然自那次以后,也曾见过几次面,但两人仍然没什么深交。不过,现在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她试着拨了他的电话,没想到,他在问明了情况以后,没有迟疑的,就答应了。
婚礼举办的很成功,看着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时,那洋溢着幸福的脸庞,妍希很是羡慕。这种幸福,她也曾有过,只是,它已经随着飞鸟穿过云朵,消逝在广袤的天空里了。
拖着满是疲累的身躯,按照陈风给的地址,妍希找到了他的家。没想到,他家就在她家的附近。还没进门,她就听见了健健独有的清脆童音,中间还夹杂着一个女孩子的稚嫩话语。
“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妍希一见到陈风,就忙着开口道谢。
“没什么的,你别太客气了。健健的幼儿园就在我女儿学校旁边,正好,今天,我要接她过来吃饭,就顺带着了。”
呵呵笑着,陈风看着他女儿和健健在一起开心的玩耍,对妍希的道谢不甚在意。
“饭,我已经做好了,看你这么累,不如,就在这一起吃吧?”
“那怎么好意思……”
欠陈风的已经太多了,妍希忙不迭地拒绝。
“别那么快拒绝,你看,那两个孩子玩的真开心,就让他们多玩一会吧?!”
“那好吧!”
抱着一吃完饭就睡着的健健,妍希吃力地打开门锁。刚进门,手机的铃声就欢快地响了起来。将儿子放在沙发上,刻意压低了声音,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
泪,溢出眼眶,滑过脸颊,滴落在手中握紧的手机上。她觉得很委屈,李维的晚归,她认了,可是,他现在竟然打电话来,说他不能回来了,加班要紧。
窗外的风嘶吼着,雨激烈地拍打着玻璃。妍希仿佛看见,她和李维的爱情在风雨中婉转摇曳,飘摇不定。
【四】
一个星期了,李维还是没有回来过,妍希打过他的电话,他却总是无一例外的说着“快了快了”,用来敷衍她的关心。
妍希低低地啜泣着,大口地灌着啤酒,喝到肚子里的却只是无尽的苦。隐约间,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忙着擦掉眼泪,藏起啤酒瓶,推开卧室的门,却看到陈风正站在客厅里,发梢还在滴着水,衣服也都是湿的痕迹。
“你怎么会来?”
她的声音有些暗涩,眼睛也一定是又红又肿的吧?她猜想着。
“健健打电话叫我过来的,他说……听见妈妈在哭,睡不着。”
健健躲在陈风的身后,嘴巴一撇,带着哭腔的委屈说,
“爸爸的电话打不通。”
摸着儿子软软的发丝,妍希很愧疚,大人再怎样,也不该吓着孩子呀。轻轻地抱起儿子,将他放在床上,慢慢地哼着歌,看着他睡去。
“好像每一次,我都是在麻烦你……”
陈风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那么温暖。
“没什么的,都只是些小事而已……”
他的背渐渐僵硬,妍希突然地拥抱让他无所适从。
“为什么,他就不能一直在我身边?难道我们的爱情就真的走不出这个雨季了吗?”
陈风转过身,扶着妍希坐在沙发上,拿过纸巾,擦去她脸上晶莹的泪珠。
“你别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要互相体谅的,也许,你该和他好好谈一谈。”
天微微地亮了,妍希睁开一整夜都没合上的双眼。陈风早已走了,而她躺在床上,辗转反复,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闪着陈风跟她说的话,也许,她真的该和李维谈一谈了。
走出卧室,她去厨房倒水喝,却意外发现李维正躺在沙发上,睡的得正香。他瘦了,连眉梢里也掩埋了疲累和倦怠。听到声响,他睁开了满是血丝的眼眸。
“你怎么睡在这儿?”
“回来的太晚了,我怕吵着你。”
他凝视着妍希,然后,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头搭在她的肩上,轻舒了一口气。
“我好想你,工作一结束,我就赶回来了。我现在有一个月的假期,可以好好地陪着你和儿子了。”
“你这段时间这么忙,就是为了这一个月的假期?为什么不告诉我?”
泪水又开始泛滥,妍希趴在李维的怀里,呜咽着哭泣。
“对不起,我是怕你担心,别哭了,下次不会了……”
爱情在雨季中飘零,行走在爱情的雨季中,妍希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雨淋湿了她的双眼,却从未冰冻她的心。爱情需要保湿,在雨季中,她成功地为爱情撑起了一把伞。
妍希望向窗外,那里,澄清的天空,透出晨曦的光辉,太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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