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以为野草也是很稀罕的。
冬天家里似乎特别缺柴禾,每每到了秋冬交接之季,母亲便和隔壁的婶婶四处寻觅丰茂的荒草。匍匐在地面的野草用锄头铲,长长的蒿草就用镰刀割。田野周边没什么草了,还要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寻找更茂密的野草。
时常听到婶婶和母亲在谈论哪儿哪儿的草比较多,下次又要去哪里哪里割草……傍晚时分,母亲和婶婶总是挑着一大担枯黄的野草回来。割回来的草有时不太干,还要摊在屋门外的空地上晒干水分,再存放到柴屋。
冬天里烧这些野草灰尘特别大,坐在灶口经常弄得满身是灰。
记得那时我已辍学在家,也到了为家里分担农活的年纪了,但母亲舍不得让我吃太多的苦,很少让我出去干此类活计,只是让我呆在家里,做些轻松的家务,弄弄简单的饭菜。
到了春天,草木渐绿,吃了一个冬季干稻草的老牛就要牵到野外吃青草了。村里每个小队的人被分成了几组,每组由几户人家共用一头耕牛,轮流喂养,家里有几口人就要放几天牛。我们家六口人,几户人家加起来大概二十多天轮流一次。
我是家里的老大,放牛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我头上。一个女孩子放牛总觉得有点别扭,我们那儿是平原,没有山,野外的荒草不多,稍稍茂盛点的草早被其它的牛啃得光光的了,所以我一直不太喜欢放牛,每次牛轮到我家,心里就开始犯愁。
牛儿吃着那些啃过好多次还来不及长高的野草,吃了大半天左边的三角形草肚依然瘪塌着鼓不起来,回家走在路上就觉得脸上无光彩,担心被别人看到。
平时在畈地走,我也会留心看看哪里的野草肥美丰盛。每次牛轮到了我家,总感觉那几天特别的漫长难熬。等六天的牛放完了轮到别家,又在心里悄悄盘算着耕牛下次轮到我家的日子。
后来,巷子里的本家大伯一家四口全都搬到了城里,把他家的田都给了我家,这下,父母就要种十口人的田地了,放牛也增加到了十天。我默默地关注着这件事,心里更加的忧愁了。
后来我发现村子东边两条铁路线之间的沟渠里长了不少的草,因为无人敢问津,草长得又深又密,要是去那儿放牛,牛儿定能吃个肚儿圆。想归想,但终究不敢行动,太危险了。
那一次牛又轮来了,刚好我要好的伙伴家的牛也轮到了她家,便相邀一起出外放牛。一时想不到好的去处,遂决定到两条铁路线之间的沟里去放。有人作伴,我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一会儿,上道的火车开过来了,又过了会,下道的火车也开过来了,我们被两列轰隆行驶的火车夹在中间,心里惶惶然,将牛绳牵得短短的,紧紧跟着老牛,生怕牛挣脱绳子跑到铁路上去。等火车开走了,我们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多年以后,当伙伴问起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铁路中间放牛的事吗?我说当然记得。那次惊险又刺激的放牛经历,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
记忆中有那么两三年,放牛这件事就像一团愁云,时不时在我心里翻涌一下。
有一次我在大堤西边的树林里放牛,牛忽然发了癫,乱踢乱跳,像疯了一样,往遥远的渡槽方向狂奔而去。狂躁的牛根本无法靠近,我吓得冷汗直冒,追又追不上,只得胆颤心惊地跑回家告诉父亲。
那时候耕牛是多么宝贵多么值钱啊,我以为父亲会惊慌失措,会大发雷霆,没想到父亲只是惊愕了一下,问了下牛跑的方向,便急急出门寻牛去了。
我呆在家里提心吊胆地等待着父亲的消息,生怕牛寻不回让家里遭受重大的经济损失。所幸老牛很终被父亲找回来了,也不记得是怎么找到的。
当天气转冷,野草渐渐枯黄,放牛这件事才落下了帷幕。整个冬季,牛就呆在牛栏里吃些干的稻草,我心里的忧愁也暂时消除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故乡在时代的变迁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陆续涌向城市工作生活,安家落户,田地渐渐荒芜,老屋也都闲置了,有的早已坍塌。
暑假回老家,本想走走老屋旁边的小巷,没想到有人告诉我,不要从那里走,可能会有蛇。我定定地站在那儿,望着巷子出口处那一大片葱茏茂盛的野草,心中一片茫然。
我去了西边大堤,看见大堤下面先前的田野全都长满了荒草和荆棘,堤坡上的狗尾巴草更是长得又深又密,高达几尺,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壮观景象。
我去了故乡北边的小路,那条小路早已面目全非,上面长满了荒草,我的脚陷入草丛,看不清前方的路在哪里……
曾经我以为草是很稀罕的,如今再也不稀罕了,到处都是草,连住的房子周围也长满了荒草,无人理会。村里没什么人了,只有街上的麻将馆里人来人往,显得异常热闹。
满眼都是草,草比人多,草比人长得高。我的心里仿佛也长满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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