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湖 街 上 人 的 一 天
文/周淑清(浙江)
1967年夏天,我十四岁,大弟十岁,大妹八岁,二弟五岁,三弟三岁。那时不知道害怕、恐惧为何物,每天早晚两次泡在清湖溪里是我的必修课。
清晨,美梦总是被母亲压低嗓音的叫唤声打碎,此时小镇仍沉浸在寂静中,街上少有行人。我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眼,一边学着母亲的口吻去呼唤、摇醒弟弟妹妹们,“早起三晨当一日,人要勤做活业。”这是母亲的口头禅!。
我家房子面积极小,大概二十平米左右。上下两层由靠北一架极简陋的木梯承接。木梯与店靣之间,柴火灶静悄悄地立着,数十年未移。灶对面便是一架雕花木床。房子坐东北朝西南,一到夏天便热得受不了。母亲便吩咐我们白天把门板扛到溪中洗涤,晚上八时后则用两条四脚的长条櫈,分别搁上四块门板,搭起一张临时大床。在靠门处点一盘蚊香。然后弟弟妹妹便依次头街脚门一个个睡上去,没人需要哄着谁,也没谁去哄谁。好像没有枕头。
我睡得迟点,因为喜欢看书。那时可读的书很少,也不知可问谁借书看。有一天不知从哪里来的拣了一本书,很旧,外面用粗糙的牛皮纸包的,书名是《石头记》。我偷偷地拿回家,有时间看。很多看不懂。弟妹睡后,就着十五瓦的电灯看一会,然后便和衣睡下。妈妈永远是很后一个睡,永远是弓着身子占床边那一点点空间。一张特殊的床,承载着全家。
那时睡在街上不足为奇,夜晚街上面的奇异床比比皆是。男男女女,大人小孩。好多人手执一柄麦杆编成的圆圆的扇,哗哗哗的摇着消热!
我家这种扇多,妈妈会编好多把让一家人用。我喜欢用姑妈编的扇。仔佃看扇中间有一幅圆圆的布图,布上总会有一串含翠欲滴的花,会有只叫喳喳的活灵活现的小鸟,或是一只酒醉的蝴蝶。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绣成。(小时,大姑妈每年麦出后摘麦杆,挑出白的细的,剖开用来编扇团,找一块白细布绣扇心,绕扇心边缘装饰圈;订扇子,忙得不亦乐乎。姑妈给我的扇特别用心,每每都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每根丝线再拨开为两股,用来绣扇心花;也用来完善固定扇心用。
姑好用稍厚点的纸板剪出与扇心外缘等同,内缘与外缘之间一厘米左右的圆环,再用分开的红的绿的丝线一圈一圈慢慢绕,成 品便是小山连绵,星星点缀精致无比的工艺品。很后钉上扇柄。扇柄也奇巧无比,前短后长,下面有两𠆤竖排小洞,后面两小洞横排。短为正面,套上刚压在扇团中间,那一幅秀色可餐装饰圆的下沿,后面至少要高出中心圆以上位置,夹端正了再用棉线缝好固定。
扇柄也极有观赏价值,上面总有花呀,字呀的,全用颜料涂抹。姑妈生于1913年属牛。至今我还保留着她老人家的作品数把。麦杆部分已发黄了,中心图也有点发黄,可绣品依旧色彩分明,似醉非醉的彩蝶迷恋鲜花之态呼之欲出!真不知我那个:字识我,我不识它的老姑妈;那细声细语,永远笑意盎然的老姑妈;那善良可亲手巧心灵的老姑妈、哪里来的灵气!)
夜幕彻底铺展开了,天色常常变幻无穷,在那时明白了,啥叫“月明星稀”也认识了北极七星图。摇扇的纷纷进入梦乡,而我们几个没感到热,因为一股微风常常掠来,那是父母双亲的扇子在摇动!渐渐地不远处的清湖大溪把风一阵阵微微送来,暑炎夜温却正好。当有倦缩觉凉时,天色已朦胧、母亲便把能抱动的一个个,移抱入床,抱不动的便盖上薄衫。
母亲几时睡?不知!母亲几时醒?不知!当母亲唤我时,街上必有人了,天也亮了。
早饭后,我一个臂弯挎着盛满待洗的衣裤、捞饭的抓斗及碗筷的大篮子,另一只手欲牵五岁的二弟,二弟不让牵,大弟拎着带脚的搓板及棒槌,大妹跟着,四人浩浩荡荡前往清湖中街西边的清湖大溪。
河床很宽,不愧历史所称“清湖码头”。水有深有浅,水深处一竹竿不到底,深水处有好几艘大船,上面铺着厚厚的木板,从江山城里,贺村方向来的去长台,石门,江郎的车辆人、流,全由此庞然大物运载,由撑船的师傅渡过。也有小船,方便偶尔过河的人们。因为粮站在河西,我曾经数年拿粮票买米,俱坐船往来,不收钱的。记忆犹深!撑船的有个叫“常生娘”的,小小个,眼睛挺大,下巴尖尖的,皮肤有点黑,讲话做事干净利落。可我不知为啥挺怕她的!
水浅处,由湿脚底,到过脚踝,至膝盖,也有一段长长的距离。我喜欢在“盐埠头”对出去处找一块水地,因为那里人为堆积成小小丘处较多,水不很深,宜放篮子,待洗衣物等,有好多处的鹅卵石很大很平,可坐,可放东西,也可当搓板用。
找到后用搓板在水下用力依次向四周推几下,鼓捣一番,一为晃掉隔夜积沉在水里的污垢,二为可扩大洗汰面积、深度。那时并不知,此乃竟是开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意境呀!然后再挑几块大块的鹅卵石加固平台。放稳搓板后,从篮中取出衣服放水中用力来回晃几下,水马上便从清澈变得混浊,可水就象有魔法似的,瞬间便毫不迟疑地冲走了肥皂泡,卧在水下的珍珠般的沙子,散落在水底的圆的,扁的,不规则的鹅卵石倾刻间便又历历可数了!
活水好洗衣,大的衣服,毛巾,除了晃,搓,还得用一条木头削成的棒棒,用力捶打,反复搓揉,这样洗出的衣物才算干净!这是妈妈教的!也许我天生便是当教师的料,那吋我一边洗衣,一边吩咐弟弟妹妹在水浅处洗手洗脚。可他们的心思却在玩水上。纷纷借洗餐具为由,玩起捉鱼的游戏。肤白眼大体弱的大妹抢着要洗“抓斗”,其实是为了捞鱼。她把有饭粒残留的“抓斗”放到水里,那翻腾的雀跃的,细细小小,透明的鱼便贪吃地溜进抓斗,二妹欣喜若狂地捞起,跑了,再捞。一旦有小鱼被捞起,便小心翼翼地将小鱼轻轻滑入碗中。两个弟弟忙着翻浅水处的鹅卵石,一不小心,便会抓到肉嘟嘟的“沙丘鱼”,便也放入碗中。沙丘鱼粉粉的,肉嘟嘟的老实的很,也好看极了。他们仨看着碗中游弋的小生灵,拍手欢叫,那份快乐荡漾在凉风习习空旷的河滩上;那份欢声笑语充溢在蓝天白云下;那一份无邪地享受戏耍溪水的心情,被天之精地之灵赐予的古老的不变的河水尽情宠着;我们全都沉浸在那波光鳞鳞,涟漪拥送,鱼跃蝶舞、航山倒影浮彩缤纷,偶尔的喇叭声声中。此景此情也永远镌刻在我心灵的深处!
借用古人《清平乐 • 村居》,即兴而发:
无 题
街房虽小,
清湖水正好。
溪里童音相媚好,
戏鱼谁家童幼。
大弟屏息捧石,
二弟掬水可恼,
很喜小妹无赖
蹶股与鱼玩猫猫。
我用竹筅将竹篮里里外外刷个遍,依次放入洗好的衣服,很后将弟弟妹妹洗好的碗一并放入篮中。那些小鱼也就在弟妹依依不舍的眼光中快速潜入水底,在初升娇阳的点缀下觅食戏耍耍。
回家后,我把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晾晒,他们仨仍聚在一块津津乐道地沉浸在捉鱼的快乐中。双眼皮,大眼睛,白白胖胖的幼弟也屁颠屁颠笑得手舞足蹈。
这是1967年暑假的一天,也是我离开家乡,外出觅食前暑炎季节每天必修课。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再也不会有街上睡觉一幕了;也许没幼童用“抓斗"戏幼鱼了,可这一天这一幕,将伴随我度过以后的每一天!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癫痫是遗传的吗治疗儿童癫痫哈尔滨哪家医院专业治疗癫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