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稗子草
窗台上一盆长寿花下面长出了一株小草,这才没过几天,就长成了一颗像模像样的大草。初春二月的阳光直射进来,温暖和煦,鲜嫩修长的草叶,尖尖的叶角,从根部放射分枝出来。
虽然是长在盆沿边,花枝下,但毫不影响它的长势。早上,走进阳光灿烂的窗前,看到落下的长寿花瓣儿散落在这棵草的旁边,嫣粉翠绿,相映成趣,真是好看。顺手拿来一张白纸,坐在阳光里,拿起久违的笔,不知哪里来的冲动,不想用电脑,更不想用手机,就这样,用笔速记一下此刻的情景与心境。
想到我小时候的水稗子草。
夏天一到,自己家用热水加炕头孵出来的小鸭和小鹅都长到一鞋底子大了。我妈很会分工,根据我的身体特色,把放鸭子鹅子的活儿年复一年的分给我。于是,关于鸭子、鹅子、小水坑,蛤蟆蝌子,晴天、雨天、小道儿和村外,我都有话说。
正值暑假,早上吃过饭,刷完碗,家里家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后,把小鸭小鹅们从栅栏门里放出来。它们身上的毛都是鹅黄色的,绒团团。小鸭子比小鹅子机灵,压低扁扁的嘴巴,俯冲式的叽叽呱呱地冲出来。小鹅们正相反,高昂着颀长的脖子,两腿正直而从容地走出来,一身不屑与鸭子们争先恐后的神态。
我家住在村西头,倒数第三家。出了大门,它们摇摇摆摆走成一小排或者一小群,我跟在他们后面,看自己的影子也是摇摇摆摆的。我妈把我大哥穿坏的一件迪卡半截袖,给我改成了一个现在人叫半腿裤的大裤衩儿,还有前开门,前开门上盯着一个金黄色的扣子,扣子上面印着一个五角星。我喜欢极了,感觉阳光一照,那扣子直闪金光。
出了村子,往西一点,再往西一点,总得找到一个看起来水草丰美的地方停下来。它们四散疯跑开来,我坐下来。屁股下的土堆是黑土,不下雨时很干松,我放下手里的柳条,抬眼环顾四周。平坦的黑土地上一切都是绿的。山大烟已经开出了白色的小花,野蒿子一地一地的,散发着一股带着苦味儿且干净清爽的香气。婆婆丁开花了,一小朵一小朵,金黄金黄。长在它们旁边,被他们点缀的往往就是漫山遍野的马蹄草和水稗子草。
小鸭和小鹅们根本不吃马蹄草,我想他们嫌那草太硬太干不水灵。但是,贴在地皮上,刚刚长出的小水稗草就绝对是他们的很爱了。从吃相上看,在一小洼水稗草面前,不说鸭,也别说鹅,它们统统不像个样——发现目标,喜笑妍开,摇头摆尾,大呼小叫地冲上前去。小鹅嘴尖,叼住一口嫩草叶儿,一掐一扭,一口就下了肚。小鸭子嘴扁,贴草根儿一铲一夹一出溜,眼神灵活,四处乱窜,不一会儿就闹个半饱。
鸭子跟鹅虽为一群,但很神奇的是,他们的内在却大不一样。小鸭子吃过小草却并不甘心,半饱之后,甩着肥硕毛绒的大屁股继续往前。在某一个小水坑里,把又扁又长的嘴巴探进去一阵搜索,叼出来的蛤蟆蝌子身体扭动着就被活活吞进鸭肚……
而鹅,真是个比较高洁的动物,它们是绝口不吃荤腥的。炎炎夏日的晚上,我们故意亮着门灯,招来无数蚂蚱、扁担钩、屎壳郎、蜻蜓,飞进当院,死在灯下。当鸡鸭们都满地抢食时,只有鹅,像一群出了家的活佛,闭目清心,从来不吃。
快该做晌午饭时,小鹅的嗉子吃得鼓溜溜的,歪到了一边。凭我多年的经验,这就是吃饱的信号,只要一歪我就能收工了。哄着他们从原野里走上回村的小土道儿。它们明显因为水足草饱而脚步放慢了,我不时用柳条催他们快点,因为我饿了。
……写到这儿,三十多年后的一个初春的中午也又到了。那个放鸭子的小女孩儿已是一个臃肿的中年妇女,她坐在温暖的阳光里,身边围着温室里的花草,她喜欢这些精心培育的花儿,更喜欢这株无意中冒出来的水稗草。她凑上去端详了一上午,想起许多时光。她觉得生活中的疲惫和不堪,在凝视一株草的瞬间,都有了明亮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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