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已久

春天来了，回首若想想秋天的景色不觉已久。翻看旧物件，譬如照片，彼时的时光与物件定格，蓦然觉得过去已经过去已久。回到故地，物非人非，气息虽还是从前那样的熟悉，往事历历如昨，细细数来，那些过往的从前竟逝去已久。

与旧友相聚，总是会兴致勃追忆起那时的点点滴滴，不觉得一起大笑，笑完之后不禁感慨唏嘘，仿佛还是年少，仿佛那些怀念的一切都在空气中，伸一个手就可以触到，仿佛那些日子转一个身就回去了。像电影，看的时候身临其境，同哭同乐，散场之后回到现实，才恍然明白那些年少的时光，不觉得过去已久了。

过去已久的岁月凝结在脸庞上，一层一层落在身躯上，脸渐渐有了沧桑的颜色，身躯以极其缓慢但又不可逆转的速度被压得不再灵活不再年轻不再不知疲倦。不觉得年轻的心飘去已远，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常常感觉到累，什么事也不想去做，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从什么时候起呢，沉静从容之中的水波不兴竟也有了几分难以激情飞扬的沉重。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褪却了那份认定了就一往无前的冲劲，习惯用别的人目光丈量自己的得失成败，执著在不知不觉中妥协。

那时候我们如何如何，那时候这里如何如何，那时候的情形如何如何，常常把习惯地说这起这些话，常常习惯地怀念起过去，其实，仔细想来，舍与不舍的那时候候的时光都不觉已久了。

没有意识到已久有多久。总是觉得昨天就天昨天，今天与昨天只隔着薄薄的夜幕，秋天与春天只隔着一树枝叶，长大与成熟，成熟与衰败，仅也是隔着一个一个平凡日子吧。当我转身，再也走不进原来的那场雪里，冷冷的风里温暖的声音依稀；当我伸手，再触不到熟悉的笑语；拨开灰尘压塌的蛛网，再也找不到那些生机盎然脚步密集场景。当我以不同于从前的方式，走在从前的路，寻不到盛开的格桑。过去的过去，其实从来都是不觉已久。

想起来的总是过去，我的现在是什么呢？那曾逝去了的一个一个的现在是什么呢？为什么现在像花一样一瓣一瓣飞落变成沉积成过去，我才意识到它是我的呢？我的现在曾发过怎样的光芒，曾怎样引领我为之赴汤蹈火呢？妈妈总觉得我是孩子，我却只把自己的孩子看作孩子，其实，我不是孩子由来已久。只是，有时候，不肯早点入睡的我们其实也会在梦里。有时候早早醒来的人其实有时候也没走出梦境。无助的时候，我觉得我还是一个孩子，其实，不是，不觉已久。

有谁能轻易就回到自己怀念的从前呢，谁能轻易回到无忧无虑无畏无知的少年呢，偶然间想到疼爱我的姥姥，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和说过的一些话语。但其实，她已世去多年，使劲想也想不起她离开我们到底有多少年。恍惚昨日，其实，不觉得已久。若干时日之后，我还会不会想到这个安静的下午，窗外，雪花正飞，春意渐浓；桌前，键盘清脆，茶铭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