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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旧时的小鸟

来源: 南部文学城 时间:2021-06-26

家乡旧时的小鸟

今天是庚子年正月十二日,自从春节以来,全家一直呆在屋里。是因为年前武汉暴发“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并以很快的速度,向全国扩散。政府为防传染的进一步扩大,号召全民呆在家中“自动隔离”。我也一样,呆在家中,闲着也是闲着,于是阅读度日。

忽有老友飞腾兄寄来一篇散文,题为《话说乌鸦杜鹃和伯劳》,说的是三种小鸟的离奇趣事。我细读慢品,余思无穷,因而想起童年时代,我在故乡所见的一种小鸟来。

那是一种黑色的小鸟,比燕子大点,但它性情却是十分凶猛的。这种小鸟的学名不知叫什么,我在网上遍搜,也不得其果。它的壮语名叫“RoegCiqBiux”(发音近似“弱支瓢”)。它形似小乌鸦,叫声很尖厉,但羽毛比乌鸦要光亮得多,能泛出紫蓝的金属光泽来。

曾记得,我在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早上,天下着毛毛细雨,我戴着一顶草帽去上学。我独自在荒凉的山路上行走,幼小的心灵里,“怕鬼”的恐惧,隐约埋藏在心底,一路伴随着。

突然,我感觉有谁抓了一下我的帽顶。我吓了一跳,立即站住,我仰头四望,四周并无一人。我不解,心中忧郁,正待续走,帽顶又“扑”的一声,又被抓了一下。我又吓了一跳,帽子几乎落地,我不由得站住,举头四望,四周仍是空无一人。我纳闷,心里自问,难道真的被鬼作弄了?

我这么一想,两腿便软了下来,几乎站不住,正在踉跄之时,又听到“唿”的一声,草帽又被什么狠抓了一下,掀掉在地上。我吓得发抖,跌坐于路边。这回我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小黑鸟,它正从我的头顶直上飞去!哦!我明白了,这是一只“弱支瓢”。

我直盯着它,它飞到我头顶山崖的一棵大树上,大树上有个它的窝。那时正是三春时节,风和日丽,它的幼鸟刚出生,几只小脑袋伸出巢边来。我判断,因为我人小帽大,它居高临下,它看不见我,它只见一只棕色的铙钹状的“怪物”,在它的窝巢下移动。为了保证它“子女”的安全,它便主动攻击“怪物”,掀翻了我的帽子,使我原形毕露,它一定惊讶:“啊!原来是人啊!”

当我再将草帽戴上后,它并不再攻击我了,我也消除了恐惧。双方明白就好了,我安心走路,它静站枝头。

这种小鸟,虽然貌似乌鸦,但它却与乌鸦不同属,因为它除了个体比乌鸦小得多之外,叫声和生活习性都是不同的,它是以乌鸦为敌的。它非常勇敢,极具主动攻击性,尤其是面对乌鸦的时候。它一见乌鸦便主动追击驱逐,绝不放过,也不知它与乌鸦究竟有过什么宿仇。同时,它有极强的“动员”力和“号召”力。

我在童年的时候,一直在家乡生活,那里是大石山区,我不止十次目睹了它召集百鸟、群斗乌鸦的激烈场景。一场“群鸟斗鸦”的战斗,往往对峙数小时,“战场”不断的转移,众鸟更是穷追不舍。那些鸟众轮番攻击,他们向乌鸦飞冲过去,用喙去啄乌鸦的头,用爪去抓乌鸦的背。乌鸦并不畏惧和退缩,频频地接招。乌鸦被群鸟团团包围,它四面受敌,不时“哇哇”地大叫。乌鸦终因寡不敌众,败下阵来,狼狈地逃遁而去。

也许有人要问,怎见得那群鸟是小黑鸟召集来的呢?问得好!因为我每次观察群鸟斗鸦的场景,它们每个回合的进攻,都是小黑鸟当的先锋、打的头阵。而且它一边冲锋一边大声呼唤,随着它的呼唤声,四周的鸟不论是同类的还是异类的,都闻声飞来。它们越来越多,纷纷加入它的行列,投入助战,就连比它大个的黄丽、蓝鹊、斑鸠等,也都积极加入到它的阵营中。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鸟们都恨乌鸦呢?小黑鸟那种强大的号召力是从哪来的呢?后来我想,也许是乌鸦经常偷猎它们幼鸟的缘故。我一生没见过乌鸦捕鸟的情景,但每当听到家乡人们骂鸡的时候,常用一句“鹰拉鸦扯你去”的诅咒语(壮语是RoemhGaxABengqMwngz),于是我判断,家乡过去的先人们,一定亲眼见过乌鸦捕猎其它幼鸟的事情,于是就有此咒语,并且代代相传了下来。小黑鸟的号召力,一定来自群鸟对于公敌的仇恨,只是平时单打斗不过乌鸦,一旦看到有牵头的“聚众起义”了,于是便纷纷响应。

此外,我还几次看到这种小黑鸟,召集群鸟共同斗鹞、斗鸦的情况,与前述的斗鸦一样激烈。

在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我与那种小黑鸟又有一次遭遇。那是秋天的季节,那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大约是5点多光景。我正走下屯口山坳的时候,忽然听见“扑嗒”一声响,一个物体从天而降,直直掉落在跟前。我吓了一跳,待定睛看时,原来是一只那种小黑鸟。它受了重伤,飞不起来了。它浑身是血,嘴巴还挂着血丝呢。我下意识地抬头巡望,搜索天空,只见一只老鹰在盘旋,我便明白了几分。我对它的悲惨遭遇十分同情,便去拾起它,不料它误解了我,以为我要乘危加害,便扬起脖子,张大嘴巴,哑哑尖叫,频频要啄我的手。我用一张大叶子遮挡它的视线,趁机将它包起来,放进我的书包里。

我本想将它带回家去,给它治伤和疗养,这是童年的我很喜欢做的事了。可是,回到家里打开书包一看,它死了。我和弟弟见此都很伤心,我决定把它埋在家边的自留地里。可是我弟弟说,我们家好久好久都没吃过肉了,好馋肉啊!何不将它拔毛煮了吃,他一边说一边咽口水。我一听便同意了,于是兄弟俩便舞弄起来,不大一会儿功夫,鸟肉煮熟了,发出阵阵香味来。这时天黑了,爸爸不在家,妈妈和社员们去远处田中劳动还未归来,我们正待要吃肉,弟弟又说了,妈妈就要回来了,我们何不等一等,待妈妈回来一起吃,她一定很高兴。我立即赞成弟弟的想法,我们将鸟肉放在厨房的饭桌上,用一只筛子盖起来。

我们在堂屋坐着,又等了好大一会儿,妈妈和社员们还是没有回到家。我们忍不住,把着堂屋的煤油灯,又到厨房去看看。当我们跨进厨房的时候,我同时惊呆了!只见隔壁家的那只大老猫,正趴在饭桌上,摇头晃脑地大嚼那只鸟的肉。我们不约而同地大声吼叫,向那贼猫扑去。不料那猫一急,将吃末吃完的鸟肉叼起来,一溜烟跑出门外去了。我们愣愣地站着,绝望地望着那猫远去模糊的背影,心中有说不出的悔恨和悲伤。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想起来已觉得十分的遥远。人生花甲重开,虽然经历了世事的沧桑,但每当忆起童年的时候,总离不开那些飞鸟鸣虫的事儿,于是便想到了那种奇特的小黑鸟。

那种小鸟,在我的童年,寻常可见,等闲视之,但后来几十年之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它与喜鹊、黄鹂、布谷、画眉等好多鸟类,一同在家乡消失了。这些生灵的离去,不知如今的乡人感受如何,但我这在他乡定居的人,心情却是惋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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