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有棵梧桐树
记得那年,偶生小病,卧床半个月,慵慵懒懒,除一书在握,索然无味,好在窗前有棵梧桐树。
你看,那重重叠叠的枝叶,疏密有致地缀在窗前,好一幅风景画!有国画的虚实,油画的层次,紫檀色的窗便是画框了。微风吹来,满窗手掌似的绿叶摇曳,便给这幅画陡然注入了生命。
经不起它的诱惑,每每倚窗小憩,浓浓的绿就会涌入我的眼帘。我喜欢顺着树身一直望到树梢有限处,久读疲乏的眼便得到十分舒适的调节,似乎眼中的酸涩沿着视线输出,消失在天空中了。真的,那绿,那善解人意的绿,于双眼是一种极好的补偿,之后的那种满足竟无可言状。
梧桐,没有白杨的挺拔,没有青松的伟岸,没有桃花的妖娆,没有杨柳的婀娜。它太普通了,普通得屋路旁路旁到处都是,普通得人们天天与它相处却熟视无睹。没有人写它,没有人颂它,我也是病中无聊才得以细细品它。
梧桐的树干斑斑驳驳,泛着铜绿灰白,写着它栉风沐雨的经历。它无私地将生命的原汁哺育着枝枝叶叶,而密密匝匝的枝叶则以其葳蕤繁茂来回报它,装点它,令人想起母亲和孩子。他们那不甚协调又非常协调的美,又莫名地叫我想起了加西莫多和那位美丽的吉普赛姑娘。仔细寻找,还会发现虽在初夏,却有许多毛茸茸的果实,而更多的是经历严冬而未落下的残果,还依依母体,不肯离去,令人心动。打开纱窗,任一只伸过来的绿色小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听着微风中绿叶的沙沙细语,置身于一蓬巨大绿伞的浓荫下,我不再寂寞,心里充满安慰。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它,对不起窗前默默伴我十几个寒暑的梧桐树。我太不注意它了,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它太多的赐予。于是,我写信给远在家乡的妈妈,告诉她我窗前有棵梧桐树。妈妈回信了,很简单,嘱咐我好好养病。很后,竟很文学的写了一句:“细妹,妈虽不在你身边,可我常伴着你,伴你如绿荫满窗”。这件事过去了很久很久,妈妈走了12年,我再也收不到妈妈的信了。午夜梦回,想爸妈了,泪水会盈了出来,淌过耳垂,滴在枕上……
我家兄妹九个,我很小,妈妈陪我的时间很长,我享受了妈妈给我的哥哥姐姐们享受不到的特殊照顾。可我把它当成了理所当然,并没有特别感恩。当妈妈需要我时,我也没有主动细致地照顾她。
妈妈很后几年住桃源哥哥家,我从湘潭去看妈妈,四天时间里,同学们热情,轮流宴请;妈妈七哥宠着我,要我尽情去玩。我也就心安理得早出晚归和同学们嗨在一起。等要走了,才想起居然没有陪妈妈吃过一顿饭,没有陪妈妈好好聊聊天!
还有爸爸。二十一岁那年,我去大山里教书,七哥替我挑着行李和菜米油盐,爸爸也坚持送我。我看着他削瘦的佝偻的背影,惊讶我我才华横溢气质卓然的爸爸,才五十多岁,怎么就衰老成这样!中午吃饭时,爸爸很少吃,我问他为什么不吃,他难为情地说,臼齿掉了几颗,嚼不动了。我听了除了难过,更是惭愧得心疼,爸爸的牙掉了那么多,我做女儿的居然不知道!我总以为爸爸是铁打的,从来没有问过爸爸身体如何,需要什么。习惯了父母的宠溺,却不知反哺,不知回报,连基本的关心都没有。还有一次,爸爸生病了躺在床上,说一身痛。我竟然不知道去给他捏一捏,按按摩。只叮嘱他吃药,在他床前站一下就出工去了。从我懂事起,我就没拥抱爸爸妈妈,不好意思,也认为没有必要,现在想来真是后悔死了!父母养我爱我宠我有什么用?我不懂自己怎么会如此冷漠!
现在我自己也老啦,反而经常想爸爸妈妈,经常反省自己,痛恨自己,可一切都晚了,我已是没有爸爸妈妈的人了,真是子欲孝而亲不待!
好在窗前有棵梧桐树,无论春夏还是秋冬,它都陪伴着我,不求不索,不离不弃。想父母的时候,我会看着它,看着它的时候,我的心里会充满感激,充满温暖。
窗前的这棵梧桐树让我想起降央卓玛,喜欢听她的《老屋》。听她的怀旧歌曲,我常常会想起我租住了两年的农村老屋。
老屋好美。总记得那时自己的日文习作《我的家》:“我的家在小镇的东边,屋场很大,左边是一架葡萄藤,右边也是一架葡萄藤。中间是一个禾场坪,靠田边是一个椭圆形的花坛,花坛外面是一圈凤仙花,里面是三株风姿绰约的蔷薇。屋后是菜园,丝瓜棚,豆角架上的藤儿们吐着丝儿互相攀比着往上爬,辣椒茄子西红柿都热热闹闹地开花结果。房前是一大片稻田,绿油油的。再往前看,远山如黛,缕缕炊烟缠绕山间,像村姑的腰带。夏夜,坐在冲洗得十分干净的禾场坪里纳凉,听蛙鼓蝉鸣,十分惬意。”日语老师是湘大的学生,他看了我的短文,大加赞赏,当即提出要上我家去做客。其实,老屋年深历久,并非事事如意。外面大雨,里面也滴答。动员所有的锅碗盆瓢接水,便有一夜的交响曲伴你入眠。有年冬天,融雪竟漏湿了我四床棉被!至于蛇鼠大战,是夜深人静后的固定节目:牛皮纸糊的顶棚上,“刷刷刷”溜来者蛇,“嗖嗖嗖”窜去者鼠。“嘶嘶”者蛇,“吱吱”者鼠。丈夫担心纸质战场不堪颠覆,我却赞叹一声“天籁!”及至有一晚,终于从破顶棚上掉下一条长虫,方不作壁上观,投以鼠药,这才相安无事。
但老屋仍然是美的。
房东谢妈,极贤惠,视我们如同家人。每年三月三、五月五,我们都能吃上她亲手做的地菜蛋、豆沙粽。菜园里有什么新鲜菜,我们必是*一个尝鲜者。我上班有点远,如变天下雨,也从不担心晒在外面的衣服会淋湿。尤使我感动的是,房东家从不上锁,在他家进进出出,完全像自己家一样。房东小孙女娜娜更是纯真可爱,开餐时必敲碗而至,理直气壮地说“我要吃饭饭!”于是两人饭三人吃,其乐融融。
三十年过去,房东谢妈该八十多了,娜娜也应已嫁人,绿叶成荫子满枝了吧。老屋里的人都还好吗?哪天得空,我是得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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