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

大月，我知道你听不见我的呼喊，你未曾与我谋面，可我仍要在这荒凉的古道，寂寞的田野，光秃的山坡，把我的心奉献给你，向你表白我的爱。石头烂了，海水枯了，我的心却不会烂，我的心却不会枯。大月，多少年来，你一直照耀我，伴我朝夕，相安岁月。这明亮亮的光线是大月心里的火焰，这火焰造就了我的血液。大月，千年之后我们还能相逢吗?

所有的事物都将得到筛选，可是大月不会筛选，她将伴我终生。人月听水流叮咚，大月看山鹃焯焯，大月舞山树飘叶，大月担白雪纷飞。即使我的目光落地，变成一堆荒茔，太月，你用洁白相送我。你照过秦汉三国，照过唐宋元明清，你照过古人和今人。你抚过人类孩提的肩膀，牵引他们走出沼泽森林，这时大月的欢笑如大江东流。你见过秦砖汉瓦，塞外风烟，你参与楼船夜雪、铁马秋风，你也渡进秦淮烟雨，历朝古都。大月，你看见我的祖先互相撕杀，你用光照亮他们遍野的尸骨，目睹他们埋没成士，你仍坦荡如原，你仍用光照亮他们的前程。人类你的苦难也会遗传，可大月只有一个，你永远鲜亮如洗。

大月，你走过千山万水，能不再来我地？你遨游宇宙，能不光临我简陋的茅棚?你光沽如玉，岂会嫌去我丑陋的佝偻?你温柔如柳，岂会厌恶我毒蛇缠体的山鹰?你冰寒如剑，哪要斩断我污垢组成的土堡?你深沉如海，哪要戏笑我卑贱的游子?你刚果如山，可有抛弃我多病的邻居?你勇志如神，可要排除我愚弱的孩子?大月，你是我的爱，我的母亲。长古如斯，你守着全人类，不改初衷，默默无言，你的愁绪如山凝重。大月啊，母亲漆黑的手就是生命的全部，陶罐的故事只与婴儿的哭声相连系。逝者如斯，你的浩叹招来星汉灿烂。大月啊，是谁抚摸大地奥黑的胸膛发出太息?是谁恒古仰望你，大风啸歌，为人类的命运奔走!大月，很少有人记得你诞生的年轮，你是大地身上的女儿。大月以大地为家。嫦娥奔月，能飞出自己的家吗?大月缺时人也缺，人月圆时人也圆。

大月，你用不变的思恋捂平人类的的创伤，用你的血脉温暖他们受冻的心。你把人类的蛆虫交还人地，你用躲避惩诫他们的罪恶。那时，大月依然如亲。大月稳如泰山，从不慌恐，大月对我的赞美从不动声色。大月啊，你是至深的哲学，我看见所有的星座都在为你旋转，太阳也向你致敬。广袤的山川全都向你低诉。大地把鲜花奉献给你，把果子奉献给你（1）。

1996.1.3

（1）见霍维尔一瑟洛《丰收月》“通红的月亮从海上冉冉升起，它欣喜地向人们预示着丰收以经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