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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伟兰 ‖ 我的家在海边

来源: 南部文学城 时间:2021-06-25

文/吴伟兰

胭脂般艳红的夕阳浮在海面上,好像铺天盖地撒满了金子,海面金光闪闪,天空霞光万道。

 

这就是我的家乡。

 

海上日出,多少人神往。而海上日落,又多少人领略过?

 

我的家在雷州半岛西海岸,是在祖国大陆上很好能看到海上日落的海岸。

 

我的家在海边,“海风醉晚霞”风景画,天天挂在我家门前。

 

我邀请内陆朋友来我家做客。一些朋友听说海,都说看过,但海上日落,他们愣住了,想了想,看过海上日出。海上日落,可真没看过。

 

看海上日落,不需要像看日出那样要起大早,起早了还要看天气的脸色,如果天公不作美,那就白起一大早。

 

在海边追逐浪花,逗弄小海蟹,和小鱼小虾嬉戏,不知不觉,太阳就西斜了。海上日落,就像一部大片,那巨大的银幕大得把我们包围,我们自己就在银幕里。大海又像一个大舞台,主角就是夕阳和我们,海涛声是配乐,翩翩而过的海鸟是配景。赤脚踩在软软的沙滩上,只想此刻有一双白舞鞋,和夕阳拥抱着跳一段缠绵的舞蹈。

 

我的家在海边。

 

海水有天然的调温功能,这里几乎没有冬天,夏天,阵阵的海风驱走酷暑,清凉的海水让人觉得夏天过得太快。

 

我的家在海边,家门朝着大海。每天晚霞满天时,家门口好像挂着一幅桔红色的日落油画,不用出门,在堂屋里坐着,就能欣赏到。在院子里,还能欣赏到天上地下满是霞光的立体彩画。

 

 

我的家在海边,我才五六岁大时,就跟着邻居小姐姐去赶海了。看到海滩的小水坑里有个不起眼的小孔,我蹲下,双手抓来和着海水的泥沙,使劲地把泥浆往孔里灌。小孔被我的小拳头推灌成小洞,一步远处,小洞另一个出口涌出小喷泉般的水花,我加把劲再推灌几下,一只虾蛄就裹着泥浆被冲了出来。虾蛄虽然头戴盔,身着甲,全身披挂,但这时没有了张牙舞爪的狰狞,像个被人攻陷了城池的守城败将,蔫蔫地趴在泥浆里,还企图蒙混漏网。我不屑一顾它的伪装,欣喜地用拇指和食指夹起它的腰丢进鱼篓子里,顺便看一眼它的脊梁上是否有一条紫红的线,脊梁上的线越紫越红,膏就越多。

 

海水新退的沙滩上,小姐姐用比人脊背还宽大的耙子,挖起一大块泥沙,未来得及弯腰,身子娇小的我,早已上前快速扯下挂在泥块上的海豆芽。

 

上小学后,我不再给打下手。下午放学,才四点多钟,我挑着篓子,扁担一头挂一把小拳头大的小铁耙,走向大海。用小耙在沙滩上挖起泥沙,几乎一耙一个海螺,右手挥耙,左手捡螺,边捡边丢进背上的篓里。一只篓子满了就换另一只篓子。两只篓子都满了,太阳也沉下海里了。踏着夕阳的余晖,挑着沉甸甸的两篓子海螺,和小伙伴有说有笑地踏上归途。走到半路,天就全黑了。沾着海水的鱼篓,在夜里发出像夜明珠般耀眼的荧光,对这些奇观,我们早已习以为常,就当是天然的照明灯,虽然微弱,但已足够引路。

 

家里已收工的大人,心疼几岁的孩子身子单薄,担心一担二三十斤的螺,会把小小的身子压得长不高,笑呵呵地来接。一个大人常常把三四个小孩的螺篓都一起挑了。一下子缷下重担的我们,心情和身子都轻松无比,一路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连身后的海涛都给我们鼓起了阵阵掌声。

 

一个月能适合挖螺的潮水不多,每天的退潮时间都比前一天晚一个时辰。我和小伙伴们非常珍惜适合潮水的时间,一秒不停地抓紧挖螺,对那如画的海上日落,都没顾得上多看一眼,专心致志地在沙滩上搜索。

 

从沙滩上的不同小孔,一眼就识别出哪个是海螺的出气孔。耙落沙翻,白花花的海螺立即躺在眼前。

 

一耙耙下去,掀起一个个欣喜!那白得有点清凉色彩的三角形海螺,是我眼里很美的风景!它是饭桌上很好的菜,还可以第二天早上在集市换成几张角票,那可是一笔巨大的存款。日用品,学费,新年的新衣裳都在里面。家里的成年人一年到头在生产队出工,仅仅能解决米饭,那时生产队规定成年人天天出工。赶海改善伙食,只能是我们这些小孩子。

 

有时,田里歉收,米饭不够吃,就向海里讨。天天吃海鲜,还把海鲜当主食。家乡流行一句话:

 

只要海水不干涸,就饿不死。

 

改革开放后,生活富足了,我的家乡又走在改革开放的前沿,我再也不用天天算着潮水赶海挖海螺了,把时间都放在书本上。

 

再后来,人们也懂得了遵循自然规律,珍惜自然资源,不敢胡捕乱挖,还在海边广种红树林,和海洋和睦相处。 有的海域还被围起来保护。

 

对水质极其挑剔的珍珠、沙虫,成为家乡引以为傲的贵重特产。

 

离开家乡后,在他乡,虽然也经常看到海,有时还欣赏海上日出,但再也看不到海上日落的壮观。

 

每到盛夏,大都市的热岛效应,热得像大蒸笼。我不禁怀念起家乡海边的冬暖夏凉。

 

今年盛夏,我回到了家乡,回到了海边的家。

 

傍晚,我在海边踩着珍珠般的浪花散步,兜着熟悉的带着咸味的海风,披着一身瑰丽的霞光,逗弄着活泼的小鱼小虾,感觉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快乐的少年。

 

皮肤被海风吹成古铜色的亲人,在面朝大海的院子里,鱼贯而出般端出一盘盘鱼干虾干,有点遗憾地说,如果等到八月十五号开海,三斤一条的马友鱼,开火煮了还在锅里跳,吃起来那才过瘾。

 

离开家乡大海太久,竟忘记了休渔期。

 

从1999年起,南海实行休渔期已二十年了。

 

我神往地望着大海,仿佛看到红通通的大虾和黄澄澄的蟹膏,不禁嘴馋地咽起了口水。

 

当了几十年渔民的亲人,面对大海,好像面对着心爱的孩子那样满面怜爱,说:“夏季是海洋主要经济鱼类繁育和幼鱼生长的重要时期,扰不得。”

 

大海正在怀孕坐月子,我不敢造次,只好乖乖地躺在网床上,轻轻地摇荡。我见过各种床,钢丝弹簧床,蚕丝软床,但挂在两树之间的家乡网床,很让我魂牵梦萦,网床有家乡大海的味道。

 

海风凉丝丝的,暖暖的霞光照在身上,像霓裳羽衣,薄如蝉翼,又流光溢彩。只有家乡的海上夕阳,才剪裁得出这样神奇的衣裳。

 

久不回家,家乡的大海,像家乡的亲人一样,不计较我冷漠的渐行渐远,耐心地等我回家。每天,夕阳照样在我家门口映出满天彩霞,还努力变成更美好的模样,海水更清,蓝天更蓝,连红树林上的海鸟,也鸣得更欢。

 

作者简介:吴伟兰,女,大学文化,小学高级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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