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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石榴花开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

来源: 南部文学城 时间:2023-08-07
    今年暑假,我没有留在学校,拾起背包,急不可奈地回到了一别快两年的故乡。       父亲长满老茧的双手捧来几个又大又红的石榴,“娃,吃吧!今年雨水好,就连这石榴也丰收了。知道你要回来,舍不得卖。”说完他像往常一样抽起旱烟来,“吧嗒、吧嗒”的作响。石榴的皮一撕即开,轻轻用手一掰就分开了,汁水很多,甜人心扉。吃着这石榴,回味着这甜蜜的感觉,心中每每不由自主地想起小妹,想起往昔故事中的一点一滴,这时石榴往往变了味,涩涩的。那是一个异常艰辛的年月,小妹因为摘了邻村一家几个青红半掺的石榴而被人家追到了家里,父亲异常愤怒,当着那人的面叫妹妹把石榴一个个连皮一块吃了下去,看着妹妹满脸的泪水和无助的眼神,我很想帮她,但是一想到那涩人心扉的苦感,我很终打消了帮她的念头,每当一想起这事情,我总是情不自禁的想给自己一巴掌。 要知道,犯这事我既是“帮凶”也是“主谋”啊       第二天,父亲起了个大早,拎着积攒已久的20多个鸡蛋去镇上赶集,回来时竹篮里多了十几个红扑扑的石榴,全分给了我们兄妹俩,我把我的那份吃完了,在我的连哄带骗下,妹妹手里攥着两个,余下的全给了我,妹妹不肯动口,父亲蹲在妹妹的面前,“娃啊!不是爹要那么狠心对你,你想要是不那样的话人家怎么肯放过咱们呢?来路不正的东西不是好东西,是苦的,只有自己种出来的东西才是好的,甜的,至少吃着放心,自在。吃吧!”妹妹闪闪的大眼睛流下几行清泪,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妹妹几乎天天往后园跑,在我的苦苦追问下,才知道她将她那晚捧着睡觉的石榴在后园掘了一个洞,偷偷埋下了,这事于我在整日无所事事,游戏岁月中逐渐淡忘,模糊了,而他却在妹妹的梦中扎下了根,心中打起了结,成为她幼小心灵的一个执着的牵盼。       几年过去,我去镇上上了初中,离家有些距离,一个月才回一次家,每次回家,小妹总忘不了牵我的手往后园跑,给我讲她与那枝石榴树的点滴故事,天旱时去浇浇水,夏天拨草,冬天施肥,以及对它未来开花结果的憧憬。红扑扑的小脸蛋总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闪闪的大眼睛透露着天真而执著的热情。一次,父亲翻地种菜,总嫌那枝石榴树遮地,想锄了它,妹妹抱着那石榴树嚎啕大哭,死活不让,父亲无奈之下,只好作罢。小树免过一劫。       我上初二那年,妹妹上四年级,她刚学写作文不久,第三次作文她就写了一篇《我的石榴树》。受到了老师的表扬。放学后,她一口气跑到家里,来不急搁下书包就拿着她的那篇作文嚷:“爹,哥,你们看,老师今天表扬我了!”我接过一看,里面全是她对石榴树的深深清洁,虽然不乏幼稚之语,我至今记得很清楚的一句就是“小小石榴树,长大以后开红花,面对太阳结红果,咧开嘴,笑掉牙!好可爱啊,好可爱!”那天父亲很是高兴,也就是在那一年,在妹妹的反复唠叨下,石榴树开花了,花儿红势喜人。像妹妹的小脸蛋,洋溢着童年的春光。妹妹为了看花,上学期间也没有忘了一天往后园跑一个来回。天气晴朗的日子,她总是搬椅子到石榴树下做作业,还美其名曰“纳凉”  ,尽管有时侯天气不是很炎热。夏天快到尾声的时候,只有零星的花瓣换来几个红果。按照家乡的风俗,每种果树的*一年熟果是不能摘的,只能任其自生自灭。这样做是为了祭祀果神,祈愿来年果子的丰收。虽是迷信,但是小妹十分遵从,对石榴果看管得十分严格,待其全部落下之后,亲自将它们尽数埋置在石榴树下,作了花肥。       石榴花开第二年,在妹妹的精心料理下,石榴树枝繁叶茂,初夏之季,满树缀满了红花,很是好看,一次,乘妹妹不备之际,我偷偷摘下了一朵插在妹妹的发际,她很是不高兴,训斥我说:“只能看,不能摘,你把她摘下来,它会疼的,它离开了妈妈,会死的,就像我一样,我很想妈妈,难道你不想吗?”“是啊!”我也很想,经常会在梦中遇见她,醒来之时常有泪痕,我在心里这样想道,默然以对,把花从妹妹的头上取回,放在那一天的日记里面。压扁作了标本,仲夏之季,青青石榴果挂满枝头,,妹妹常常一个人观赏夏景,看着满树的青果和绿叶,不时用手抚摩它们,用小嘴亲亲它们,那一脸的幸福仿佛已经尝到了它特有的味道,乘妹妹上学期间,父亲常常采摘一些石榴叶来煮水喝,那水的味道比绿茶还略胜一筹,尤其让人回味清甜,妹妹后来知道了也没有说什么,大概从老师那里得来一个“物尽其用”的词儿吧!       忽一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狂风大作,打破了这个世界很久的沉默,第二天晨曦,开门一看,整个世界都变了,屋上的瓦片大部分都被风掀落在地,地上全是坑坑洼洼的积水,来到后园,场面更是惨不忍睹,庄稼折了大半,动倒西歪的,一棵十来年树龄的梧桐被风吹折打在石榴树上,石榴树断了两条枝干,树下满是青果和绿叶,树上剩余的微只几个伤痕累累的青果和几片在风中飘荡的绿叶,万物随风摇晃,抗斥风雨的冷酷至极,妹妹披了件单衣,早已站在石榴树下,一动不动,脸上表情略显苍白,仿佛一樽雕像,那天,河水漫堤,我们都没有上学,妹妹站了很久,回到房间,不发一言,我和父亲忙着收拾整理房子,没顾得上她。那是我长这么大所见的很大一次灾害。       那夜,妹妹发高烧,且时有梦呓,我侯在她的床边,久久没有睡意,父亲在一旁抽着旱烟,看着炉上不时冒着蒸气,弥漫草药的罐子,看着炉子里窜出的忽高忽低的火焰,一脸的愁闷。那夜,妹妹好不容易睡着了,外面没有风,没有雨,好象一切都是早已经安排好了的,为了照顾妹妹和不耽搁我的中考,我请了长假。       时间一天天过去,妹妹进口的饭愈来愈少,很多时候都没有消化,经常反胃。并逐渐开始拒绝喝药,每每一闻到那草药的味道就开始想吐,医生一个个来了去,去了来,勉强以稀粥度日,父亲也曾送过妹妹到县城医治,可是那莫大的天文数字医疗费用让父亲去而又返,也主要是妹妹考虑我的上学费用和家里人不敷出的开支吧!一个月下来欠了不少债。进退两难的苦痛让父亲苍老了许多,妹妹拒进医院的现实让父亲作了一个残酷的决定----在家休养。不时请医生前来诊断,而这一切都是徒劳,妹妹的病情不但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脸色愈来愈苍白,人瘦了不少,偶尔会在梦中展开熟悉的笑容,口中不时叫“妈妈”,醒来时总是靠着枕头要我给她讲故事,我常常讲一些笑话,希望她能开心,可是收效甚微,那只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勉强的笑容,有一次她醒后,喝了点稀粥,对我说想出去走走,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把她扶上爷爷病重时座过的那张轮椅,随着她的意愿,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后园的那棵石榴树下,望着刚刚恢复不久的后园和那棵灌注她心血的石榴树,她一脸的木然,许久,我推她回去的时候,她没有点头同意,也没有拒绝,那晚,病情似乎有所恶化,父亲知道我带她到后园后,当时就愤怒的给了我一烟斗,“娃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啊 !你这是把你妹往死里赶,哎,命啊!她的病和你妈的一样 ,是遗传啊!她本来身子就弱,再加上其他的病,这关只怕是过不了了,一切得看她的造化了,一会儿,妹妹忽然念起了她作文里的句子,让父亲惶恐不已,我在一旁也吓得六神无主,随后,父亲把亲戚们都叫来,他冒黑去叫了医生,医生来后,打了一针”安神针“后匆匆离去。小妹睡得很是安稳,直至第二天傍晚方才苏醒,我把父亲的嘱咐放在心上,开口闭口避开有关石榴的词儿,给她讲一些虚幻的童话,当我给她讲《白雪公主》的故事后,她听得很人神,里面经常涉及到有关“妈妈”的字眼。那天她流泪了,对我说她在梦里遇见妈妈了,让我去摘她种的石榴,她要在梦境去送给妈妈,我怕她看见那几个青红参半的石榴不开心,就以另一话题来转移她的要求,渐渐地,也许是昨日的针药太重,在我的故事中她的眼睛反复的睁开,又反复的闭上,不大一会儿,她入睡了。       十来天过去后,我和同学们一起去了县城,走进中考考场,三天考试完毕后,我匆匆往家赶,在汽车站旁,我随即买了些石榴,当妹妹醒来后,看见床沿的石榴,她的眼睛忽地一亮,但是,一会又暗淡了下去,“哥哥,爹不是说自己劳动的东西才是很好的,很甜的吗?去摘我种的石榴来,去!”他努力地推了推我,她的口气和近乎哀求的眼神不容我再次拒绝她,看见她好象好转的样子,我很是开心,两行浑浊的眼泪从父亲的眼角滑下,他转过身去拭了拭,一把拉住我,“去吧!尽量让你妹妹高兴些,”       我摘回石榴后,妹妹一把抓住两个放人怀中,不肯松手,欣喜之情不言溢于表,我挑了一个剥了皮,用研棒研细,取了汁水,用汤匙盛到她的嘴边,她轻轻尝了一口,便不吃了,“甜吗”我问,“甜!当然甜,哥,你吃吧!爹也尝尝,不许碰我手里的这两个!我也不吃,我只想抱着它们,看着它们,让妈妈也看看我种的石榴,那天,妹妹笑了,也在那天,她没再吃饭,醒了睡,睡了醒,其间也有很多梦呓,醒时用淡淡的声音与我谈话,谈的全是一些生与死的问题,我记得父亲的话,看着被病百般折磨的妹妹,不敢拂逆其意,给她讲了一些善恶因缘,因果轮回,天堂地狱,人鬼魂魅之类的内容。随后即兴编了一个小小的童话,说天上的星星都是些可爱的小女孩,都是天使,各有各的义务和职责,当星星降临某个地方时,便会给那个地方带来幸福和快乐,掌管天庭的主宰便是她们的父亲,天上的星星一颗也不能少,一些星星降落下,便是它完成了使命,她便进了*的天堂。缺少的便由天庭主宰挑选民间善良可爱的女孩继续担当重任,但这个人必须经受百般痛苦的考验,刚说到这里,妹妹马上来了精神,“哥,你说我能上天吗”“能,一定能”我答道,”那么你猜我会降临什么地方?”我摇摇头,“我会降临到我们家,让你和爹都过上好日子。”我点点头,“你能!一定能!”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努力没有让它流出来。“哥,你在说谎,你以前在爹爹面前经常这样!”“没有!我没有说谎!”这是圣经里面说的,不信我去找书来给你看,我作势欲走,妹妹拉住了我。妹妹的笑容告诉我她很开心,在现实面前,有时事实是很脆弱的,是不堪一击的,让我更加相信这世界上有很多谎言是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是十分必要,善意而美丽的。第二个夜晚,妹妹开始呕血,后来才知道她已经吐过几次了,她怕我们担心,自己隐瞒了过去。粗心的我们后来才发现,她的小床里边一小盆里一滩滩的鲜血,父亲当晚把亲戚们都叫来,我泪如泉涌,妹妹看见了也流泪,不过只是那么的点滴,也许是病重过甚吧!她用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哥,不哭,不哭,我看见妈妈了,她在天堂,我……我很……高兴……我……”话未说完,又一口鲜血喷出。嘴里,鼻孔里全是血。随后声如蚊吟,模糊不清,我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微只频频点头,不一会儿,妹妹开始软了下去,放在我肩上的手垂了下去,她就这么睡熟了,*的睡熟了,去了她想去的天堂,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我伏床痛哭,但是只是那么一会儿便被拉开。按我们当地的风俗,未成年女孩死在家中,不得进行成人之礼,当天必须埋掉,不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否则对死者和死者的家属的未来都会带来大厄之运。父亲用竹席把妹妹卷了,床单裹着。送到埋葬母亲的那个山冈,乘着微微的月色,和几个乡亲掘了坑,草草埋下。没有墓碑,没有颂文,没有墓序,没有鲜花,陪着下葬的仅仅是些她昔日穿过的衣服和那两个躺在她怀里的石榴。只有杂花野草为伴。许多她生前用过的物什便随便火化了,我只能偷偷地留下了她的一支发夹。但是对我来说,留给我记忆很深的还是那朵已经变干变白夹在日记中的石榴花,那一年她十二岁。       妹妹走后,家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半点生气。宁静是主调,热闹只是偶尔的点缀,但那些都不属于我们,父亲抽旱烟愈来愈凶,愈来愈频。我害怕在家里被这死一般的气氛笼罩,害怕看见父亲抽烟的样子。因而,当我拿到高中录起通知书后,一个人匆匆来到县城,以我的成绩找了一所可以为我免费的高中就读。很长一段时间,我学会了孤寂。很少回家,在都市氛围的县城常一个人停停走走。习惯一个人在陌生的街道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总以为往事如烟,会被风吹散在遗忘的角落,能将一切伤痛忘怀。时间会将其拒之门外。后来才发现时间并没有消褪曾有的印迹。心灵牵引脚步于闲暇时光总会游走在城市的边缘,三三两两的破败民居,围墙深处总会长出根根幼芽,探出墙外。枝繁叶茂深处点缀的仍是些三三两两的石榴青绿红果。原来所有的害怕和逃避都是无济于事的,一切终会回到原点。每年都有那么一两天,父亲总会托人给我带来又大又红的那妹妹种的石榴。甜蜜的深处总是带着涩涩的苦,酸酸的痛。总会不经意间想起妹妹,想起那些岁月不曾尘封的点滴。一切还是那样的新鲜,依稀昨天。落泪在寂静的深夜。梦醒总会长叹:“破碎虚空中,小妹,你魂归何处?”一切总认为要是我没有亲手摘下她种的石榴和不说那些所谓的美丽的谎言。妹妹就不会走,以为父亲要是倾尽所有救助妹妹,上天也会感动,绝症也会破例一次,小妹就不会走。总幻想有一天丧失所有的切肤之痛从新来过……       高考之后,我恋恋不舍地和朋友们挥手告别,对那个在外面租了三年的小屋之家说了声再见。回到家中,我和父亲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我学会我的沉默,父亲继续抽他的旱烟,他的烟斗会说话,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幽幽不绝。       捧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我没有欣喜,我知道那是我应有的回报。一口气跑到埋葬母亲和妹妹的那个山冈,跪在母亲和妹妹的坟前。为我!为父亲!坟上长满了野花野草,父亲不忍拨去。权作陪伴之物。一些地方露出了新鲜泥土,一切显示刚休整过的痕迹,我想父亲一定来过,睹物思人,泪不自禁……       妹妹周年忌日那天,在我的央求下,父亲请先生作了法事,并请方士卜了一卜,卜云:“小妹上了天堂,做了石榴仙子。”我笑,不知道是苦笑还是欣喜之笑,我想二者兼有吧!生活在这样的小山村,迷信是必然的产物,我不信迷信,但有事却宁愿它是真的,希望没有搀杂半点父亲和方士的良苦用心。即将返校的前一天,我提了半筐石榴,放在妈妈和妹妹的坟前,对身旁的父亲说:“爹,没了妈妈和妹妹,此生我们要好好过。”父亲默然点头以对。化了纸钱,上了香,磕了三个头,心中默默祈愿:“来世大家健健康康,妹妹于石榴有缘,我们还一家。”       作后序:此文作于2007.3.18,由于务学时间仓促,于20073.19日才续作完毕,在此对所有读过此文的编辑和读者致以诚挚的歉意,并对编辑致意!让我的喜怒悲欢能与大家一起在蓝天下分享,谨以此文怀念和追思我的我的妹妹,清明未能上坟进香,权以此文给于深切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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