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之殇

有一天中午回家，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对我说：“趁现在是大寒，把院门外的那棵枇杷树砍了!”

枇杷树?那不是金银花缠绕在上面么?夏秋时节，我不是还写了文章来赞美金银花的力争上游、顽强绽放的么?虽是柔弱的身子，却有凌云的雄心，这种敢于争锋，当仁不让的精神曾给了我一种正视现实、敢与困难作斗争的勇气。怎么能说砍就砍了呢?我还等着来年再去欣赏这种柳宗元笔下的“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的景象呢，还是不要砍吧。

我试图用各种理由来阻止父亲砍树，甚至用金银花象征财旺来打动父亲，可病后性格暴躁的父亲，根本不听我的解释，他拍桌子，瞪眼睛，固执己见，坚持要砍树。可我哪下得了手啊，赶紧用起缓兵之计，就说：“今天中午要下乡扶贫，太忙了，以后再说吧。”吃完饭，赶紧出门。

因为早出晚归，只有中午有空闲时间，父亲总是对砍树念念不忘，这几天我的心一直忐忑不安，害怕父亲又要逼着我砍树。

果然，这天晚上回家，院门前空荡荡的，那棵枇杷树连根拔起，倒伏在巷子口，根部那惨白的断口，是那样的刺目。我的心不禁一沉，我的金银花呀，我的枇杷树啊，一切都完了。

原来父亲趁我不在家，请邻居帮忙，砍了树，扯了藤。可怜的金银花呀，可怜的枇杷树，前几天还经受了风雪的考验，那翠绿的叶子，依然那样的精神，可却逃不过人对它们的戕害，可那是父亲做的，我又能怎样呢?唉，没想到季羡林笔下的“幽径悲剧”又一次上演。

现在小区里，楼房林立，难得见到一丝绿色，更不要说有什么树了。原来我还洋洋自得，因为我家有棵枇杷树，更有满树的金银花。现在这一切都化为乌有，空荡荡的院子，让我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

真的怀念小时候的老家，门前屋后，小河纵横，绿水长流，河边那几棵老柳树，树干粗壮，树皮一道道开裂着，好像太爷爷脸上那深深的皱纹。鸡圈鸭棚后面栽满了枣树、桃树、梨树、柿子树……有一天中午，我爬上桃树，摘桃来吃。熟透了的桃皮，一剥即破，汁水四溅，香甜可口，满嘴流蜜。“绿树村边合”，“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景象，可惜这些现在只剩下回忆了。

路边彩灯的灯杆做成了树干的形象，虽色彩缤纷，但那些枝枝丫丫所发出的灯光是那样的刺目。城市的霓虹代替不了我心中的绿树荫浓。

“种什么花花草草，还不如种上点青菜，种金银花还不如爬爬丝瓜藤……”父亲坐在轮椅里，那带有自得的话语更加刺激了我茫然若失的心灵。

呜呼，再见了，我的枇杷树;呜呼，再见了，我的金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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